冯宜看见“检讨书”三个字，觉得好笑，“车厢里太闷了，我出去透透气。”</p>
他们这个车厢距离餐车不远。</p>
火车上的餐食又贵又难吃，这会也不是饭点，餐车上人不多。</p>
只有一个农民工，背着仿佛能将他整个人都压趴下的蛇皮袋子，倚着车壁坐在餐车门口。</p>
冯宜从他身边走过时，火车晃动，那农民工身子摇晃一下，有什么东西从他胸前的小包里甩出来掉在地上。</p>
冯宜弯腰帮忙捡起来，触手冰凉，她才发现，这竟然是翡翠原石。</p>
她手上这一块，阳光透过窗户罩在上头，呈浓墨黑色，摸着有油性，她又透着光看了看，墨中带绿，确实是有“情人的影子”之称的墨翠。</p>
她看着这块墨翠愣神的功夫，那农民工已经将散落在地上的东西都划拉起来了。</p>
她蹲下身子，低声问：“大叔，你这些都是这样的东西吗？”</p>
农民工摇摇头，“不都是，不都是。”</p>
“我能看看吗？”</p>
农民工有些犹豫，面前的女孩儿太年轻了。</p>
“你这些也是拿去卖的吧，让我看看，我要是看得上，也省得你折腾不是？”</p>
农民工迟疑着点了点头，“我这可是有不少货，要挺多钱呢！”</p>
他看冯宜的衣着打扮，也是进城的农村姑娘，不像有钱的样子。</p>
“放心，我有钱。”她拍拍荷包，其实没多少，但不这么说，这大叔不会愿意给她看。</p>
“我们去餐车看，那边人少。”冯宜的包里正好有出门前她妈给装的菜肉包子和鸡蛋。</p>
她分给农民工一些，农民工喜笑颜开的将小包打开，递到冯宜面前去了。</p>
之前是他想错了，吃得起菜肉包子的，那得是什么人家啊，能差他这仨瓜俩枣的？</p>
小包一打开，冯宜差点晃花眼。</p>
各种颜色的玉石挤挤挨挨，满满一包，大多数都是鸡蛋大小的，也有几块拳头大小的，最大的一块，有两个巴掌那么大。</p>
大多数是品级较低的巴山玉和干青种，据那大叔说，这种拿到旧货市场上是论斤卖的，块八毛钱一斤。</p>
看冯宜捧着最大的那块紫色石头爱不释手，农民工叹了口气，还当这女同志是真懂呢。</p>
“这种好看是好看，但是最不值钱，我也就是看它够大，能卖个几毛钱才带着的。”</p>
冯宜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这大叔被旧货市场的人骗了吧？</p>
难道是她看错了？</p>
没有专用灯，冯宜用小手电筒对付着看。</p>
没错呀，粉紫色质地细腻，透明度极好，这就是有号称“珠宝界的春色”之称的紫罗兰翡翠。</p>
放在上辈子，这种品相，都是要在拍卖行里令人疯狂的存在。</p>
就算是现在，紫罗兰也是比较昂贵的翡翠品种。</p>
对面的大叔还在唉声叹气，“这次运气不好，没弄到多少绿色的。”</p>
他在一堆石头里扒拉扒拉，拿出一块满绿的递给冯宜，“这种才值钱呢，我看你对这些东西感兴趣，到时候可别被人骗了。”</p>
冯宜欲哭无泪，到底是谁被骗啊。</p>
大叔递给她的这块，是满绿色的铁龙生，不稀有，也不算值钱，在翡翠里只能算是中档。</p>
“这种在市场上能卖多少钱？”</p>
“这个值钱一点，一斤能卖一块二。”</p>
这么一说，冯宜就有底了。</p>
铁龙生不是这堆石头里最便宜的，也绝对算不上贵。</p>
市场能给他一块二的价格，紫罗兰只会更贵。</p>
这大叔以为绿色的值钱，这里还有一些中高档次的翠丝种和芙蓉种，还有两块比较大的冰糯种。</p>
“你这些送到市场上，能卖多少钱？”</p>
“不好说。”大叔叹了口气，“要是自己摆摊能多卖点，但咱没地方住，住旅馆还得吃饭，一天还得一块多钱，只能低价卖给旧货市场，给多少得看人家心情，那些人没良心，这些也就能给个五六十块钱，多不过七八十去。”</p>
冯宜心中盘算，这些要是能卖出去，她就能在天津站稳脚。</p>
“我给你一百，这些我都要了。”</p>
“都，都要了？”农民工瞪圆了眼睛。</p>
“我身上现在没那么多钱，我回去拿，你等我。”她现在兜里有六十多块钱，是她这次出门的全部盘缠。</p>
她去找范明哲借一借，范明哲应该能借给她的。</p>
才走到车厢的连接处，就见范明哲迎面走过来，手上还拿着一张纸。</p>
“冯宜同志，这是我的检讨书。”</p>
“道歉就不必了，我也没受到伤害，你能借给我五十块钱吗，我到了天津会想办法还给你。”</p>
范明哲一愣，看着冯宜的眼神中，又重新爬上厌恶。</p>
刚才他真是糊涂了，竟然觉得自己之前误会她了。</p>
看，她就是这样虚荣的人，兜里没钱借钱也要去餐车吃饭！</p>
“范大哥？”</p>
算了！</p>
范明哲掏兜，五十块钱虽然不少，但能买个清净，让她不要再纠缠，也算值了。</p>
“给。”</p>
冯宜伸手去拿钱，火车正好进入隧道。</p>
“咣当咣当——”</p>
火车剧烈摇晃两下，冯宜没站稳，眼前又毫无预兆的没了光亮，一片漆黑，她下意识伸手去抓。</p>
火车又晃，她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栽过去。</p>
“啊！”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她低呼一声，又往前踉跄了两步，手撑在什么东西上，才勉强站稳身子。</p>
就在此时，火车驶出隧道。</p>
“你们在干什么？”</p>
光明还没来，冯秀的尖叫就先到了。</p>
乍来的光明让冯宜眼前有些花。</p>
腰间好像有什么东西，他低下头，正好见到一双手从她腰间挪开。</p>
“姐姐，你不是说你不喜欢明哲哥哥了吗？”</p>
冯秀的声音不似之前的怯懦，很尖锐，将车厢里的人都吸引过来。</p>
身姿修长苗条的女同志将一位身穿军装容貌优越的男同志按在车壁上，双手还撑在那男同志的胸前，男同志小麦色的脸都红透了。</p>
怎么看怎么像是霸王硬上弓。</p>
“姐姐，我说过可以把明哲哥哥让给你，你说明哲哥哥是我对象，你自己不要的，你在家里到处勾搭就算了，你现在还勾搭我对象，你这样对得起我吗？”</p>
冯秀抹着眼泪大哭，一边哭一边条理清晰地控诉冯宜在家里时怎么欺负她，怎么勾引男人。</p>
冯宜和范明哲还没回过神来呢，铺天盖地的指责就砸下来了。</p>